欧盟碳关税解读会议纪要

【摘要】

1、执行标准：对进口欧盟产品的碳含量进行征税，涉及产品包括钢铁、铝、电力、水泥、化肥（5月17号欧洲议会又提出再加三个行业，有机化工、氢和塑料，但是还没有确定）。

2、政策目的：欧洲减碳成本比较高，征收碳关税以防止产业外流。依靠碳关税可以将欧洲当地绿色产品的成本劣势转化为竞争优势。

3、具体进展：21.7.14草案，仅对直接排放征收，22.5.4版本加入间接排放。5.17，欧洲议会的环境委员会内部通过。6月初，欧洲议会全体表决，如果表决通过，三方协商就成为法律。总体来看，今年年底碳关税完成立法，最后落地，基本上没有悬念。

4、执行计划：5.17欧洲议会提出过渡期缩短到两年，意味着2025年1月1号开始征税，过渡期具体是2年还是3年未确定。

5、其他国家情况：美国碳关税法案没有民意基础，通过概率较小。下一个实行碳关税的国家大概率是英国，未来的趋势将会是几个国家一起推进。

6、政策手段：普适性规则+行业特有规则。欧盟在推行“附条件的市场准入”，条件：绿色+人权。

7、碳关税对光伏行业影响：对光伏行业没有影响，如果碳关税执行严格，对光伏行业是一个利好，大家都去用绿色能源。

8、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欧盟要专门为光伏产品设立绿色门槛，涉及组件、逆变器和系统。

具体标准包括：

a）一是环境足迹，光伏产品的碳足迹和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消耗；

b）产品的发电量；

c）组件的耐用性；

d）长期的性能退化；

e）可维修性；

f）可回收性

整体的逻辑：

欧盟一个大的政策框架叫绿色新政。已经推行好几年也在不断地完善中。绿色新政里有很多政策。其中包括碳市场改革、碳关税、循环经济行动计划，还有最新的REpowerEU。

碳关税是一个边境措施，核心是产品的碳含量，是进口到欧盟的产品以碳含量为标准征税。五个产品分别是钢铁、铝、电力、水泥和化肥。

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是碳关税的一个姊妹政策，它设定产品进入欧洲市场的绿色门槛，这里的产品是没有歧视性的，是不管欧盟自己生产的还是外国生产的产品，都要满足这些门槛，这个行动计划的核心不再是碳含量，而是可持续性。可持续性的范畴要比碳含量要大得多。首要关注的产品是电子产品，比如手机、平板电脑；光伏产品，比如电池（主要是电动汽车电池）；纺织品。

这些是欧盟的单边措施绿色壁垒。

接着是多国协同采取的措施，去年11月美欧针对特朗普采取的钢铝措施达成和解。他们建立了绿钢俱乐部，英国和日本也被拉进来了，后面还会有其他国家，可能发达国家也会被拉进来。

碳关税：

学名是碳边境调节机制。实际上欧盟提了很多年，直到去年才开始驶上快车道。

碳关税正式进入立法程序，是去年7月14号，欧委会拿出了立法草案。预定到2022年底碳关税完成立法，从明年1月1号开始正式实施。但是，开始实施并不是开始征税，有一个缓冲期，三年或者是两年，缓冲期过后才开始征税。

立法的进展：去年的7月14号，欧委会拿出立法草案。今年的3月15号，欧盟理事会表示基本上接受去年欧盟委员会提出的立法草案。今年的5月17号，欧洲议会的环境委员会内部也通过了。下一步在6月初，欧洲议会就会全体表决，如果表决通过，三方协商就成为法律。但是5月17号环境委员会拿出来的方案非常激进，也触动到了欧盟内部产业的利益。总体来看，今年年底碳关税完成立法，最后落地，基本上没有悬念。

碳关税的逻辑：理由叫防止碳泄漏。欧盟长期以来实施比较严格的减排政策，造成在欧盟内部企业减排成本非常高。这些企业就有非常强的动力搬到减排成本比较低的国家，比如柬埔寨。这叫产业外流，也叫碳泄漏。即使不搬出去，外部的产品因为碳成本低，也会冲击欧盟本地的产品。欧盟为了防止碳泄露，就提高进口产品的碳成本，使进口产品的碳成本与欧盟产品相同。

碳关税原则上对所有国家都适用。去年7月份欧委会发布的适用行业是水泥、电力、化肥、钢铁和铝，都是非常高耗能、高排放的行业。欧盟是有碳泄漏官方的产业清单，清单都是高耗能行业，大概有40多个行业。

5月17号欧洲议会又提出再加三个行业，有机化工、氢和塑料，但是还没有确定。

碳关税怎么征：向欧盟出口的产品，每一吨碳就买一张碳票。今天买，价格就是上周欧盟碳市场的平均碳价。即出口到欧盟的产品，都要按照欧盟碳市场的碳价来支付。并且是按年度结算，不是一单一单地去结算去清缴。总的来说，第一步先算出出口产品的碳含量，减去欧盟钢铁企业获得的免费配额。再扣除在中国已经支付的碳价。

碳关税绝对不是LCA所说的产品碳足迹。欧盟也明确说了不走LCA这条路。碳关税实际上是组织层面的计算，算的是企业的碳排放量，最后平摊到出口产品上。实际上是减配版的全生命周期产品碳足迹。

碳关税落地的形式：5月17号欧洲议会提出过渡期缩短到两年，意味着2025年1月1号开始征税，具体是两年的过渡期还是三年的过渡期还没有确定。

过渡期是不征税的，虽然不征税，但从明年的1月1号开始，出口产品就要算碳含量。在碳关税的语境下，直接排放简单理解就是企业厂子内部的燃烧排放。直接排放是生产过程中用电的排放。绝大部分企业直接排放很少了，主要是来自于间接排放。一个例外是钢铁行业，钢铁行业的直接排放非常高，用电反而少。在过渡期报告的时候，直接排放和间接排放都要报告，但是征税的时候只对直接排放征税，对间接排放不征税。

如果按照这个方案来，碳关税就没有那么吓人，因为直接排放很小。之所以引起大家警觉，是因为5月17号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说间接排放一定要纳进来，影响变大了。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主张把间接排放纳入征税范围，按理来说欧洲产业应该支持，但是欧洲产业实际上强烈反对。因为间接排放纳进来之后，欧盟的企业会失去现在拿到的一些电费补贴。

碳关税影响谁？

从贸易额看，影响第一大的是俄罗斯，第二是中国，中国就影响钢铁和铝。但是俄乌冲突之后，就没有太大的必要用碳关税来限制俄罗斯了，所以中国实际上有可能首当其冲被影响。如果是用去年7月14号欧委会的版本的话，我个人判断对中国的影响是非常小的。如果采纳的是5月17号欧洲议会的版本的话，影响就比较大，估计会在两者之间找一个折中。是否会重创中国出口还是要看情况。

其他国家对碳关税的反应：美国在去年欧委会提出来方案之后不到一周，就有议员提出了美国版的碳关税方案。对于美国版的碳关税法案，不用太过关心，通过的概率非常小，它没有欧盟的民意基础，但是并不意味着美国不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加拿大从去年就开始研究，征询公众意见。但是美加之间的贸易非常密切，所以加拿大一定要关注美国的态度。英国从去年9月的国会就开始征求公众意见。前几天，这个英国的政府也明确提出在2022年之前亮出态度。日本很早就提出来长久的战略，要和其他国家联手应对碳泄露问题，没明确说碳关税，但是也在考虑。

从这几个国家来看，欧盟推出碳关税基本上没有什么悬念，概率大于99%。第二个一定是英国，因为它本身原来就是欧盟的一部分，不管是能力建设，还是群众基础和制度方面都比较完备。国际组织比如WTO、IMF都在说要推出全球的解决方案，但很难达成一致。

现在有一种很明确的趋势，就是这个政策有可能不是单边推行，而是几个国家一起，那就很难应对。未来的贸易规则很有可能在WTO以外，但在制定未来的游戏规则方面，欧盟是远远的走在前面了，搞碳市场十几年了，积累非常充分。

另一个影响最大的是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欧盟在产品设计、企业信息披露、消费者权利保护、政府采购员、企业责任等多个层面制定规则，推行绿色产品。然后对小电池、光伏、纺织电子建筑产品给予特别的特殊监管，这些东西绿色是更重要的。

2020年初发布的欧盟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是一个方针、指导性文件。今年三月发布“规则大礼包”。大礼包的宗旨是使可持续产品成为欧盟的规范以后，欧盟市场就完全是绿色产品的天下。预计2024年底，欧盟编制一张规则网。这个网覆盖所有产品，除了食品和药品等极少的产品，涵盖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从开始设计到生产到使用阶段，最后到废气处理。生命周期的结尾要减少垃圾的产生，要易于回收分类。

循环经济行动计划主要影响商品，关税主要影响的是生产资料，规则网织成之后要在全生命周期实现可持续性。特别强调设计阶段，在设计阶段就基本决定产品生命链条。欧盟消费者觉悟很高的，愿意多花一点钱去买绿色的产品，现在可持续性原则就是没有信息无市场，要推行强制的可持续性标签。产品数字护照，企业不能随便宣称是一个绿色企业，要宣称可以，必须用欧盟的环境足迹来证明绿色。

另外企业要做供应链尽职调查，包括人权、环境、其他产品。保证各个零部件都要做供应链尽职调查，不会有强迫劳动。欧盟政府是一个大的采购方，要运用这个作为一个杠杆来撬动绿色产品，要设定政府采购的强制目标，有多少是可持续产品公示商家禁止销售、销毁退货的产品。

手段方面，一个是搞一批普适性规则，适用于各个行业各种产品；再弄一些行业特有的规则，比如针对纺织品电子产品，电池光伏和建筑产品。欧盟的循环经济行动计划和碳关税，就是欧盟做的绿色贸易壁垒。欧盟在推行“附条件的市场准入”，条件：绿色+人权。总结来说：可持续是大于低碳的可持续，环境足迹这个概念是大于碳足迹的，绿色贸易壁垒大于碳关税。

碳关税不影响光伏行业，如果碳关税搞得很严，我认为对光伏行业是一个利好，都去用绿色能源，碳关税不是绿色壁垒的宇宙边界。

刚才说的大礼包就提到了，欧盟要专门为光伏产品设立绿色门槛，涉及组件、逆变器和系统。政策手段：生态设计；能效标签；绿色公共采购。

一是环境足迹，光伏产品的碳足迹和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消耗；二是最后产品的发电量；三是组件的耐用性；四是长期的性能退化；五是可维修性；六是可回收性。光伏产品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下，能效是不一样的，按照气候条件来说有a到g7个等级。在招标评分考虑光伏产品的环境影响，不限于碳足迹。

最大的威胁是欧美联合起来一起搞，去年11月初，特朗普搞232钢铝关税，对出口到美国钢和铝都加征关税，实际上在和所有国家打贸易战。去年10月底，美国和欧盟针对“232钢铝关税”达成和解，这是第一步。第二步用两年时间谈成一个世界上第一个以碳含量为标准的针对钢铝产品的贸易安排。纲领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全球的气候变暖，二是非市场经济导致的产能过剩。俱乐部的本质是要建立欧美和发达国家之间，包括日本、韩国、加拿大、英国，以碳含量和市场经济为双重门槛的绿钢俱乐部。明确表示钢铁是一个突破口，美国和欧盟在减排上最有优势，未来还会往其他产品扩展，把这个规则推广变成全球的贸易规则。

【Q&A】

Q：碳关税/绿色贸易壁垒是以碳含量为标准的国际贸易秩序，中国只能去适应？

没有人拦着中国发挥主导作用，欧盟在制定政策是由于减碳做得好，建立在产业技术上、减碳基础上。中国需要先减碳，或发展光伏，之后才会有制定规则的发言权。

Q：中国产品出口欧洲需要遵守欧洲规则，出口美国也需参考欧洲规则，全球其他地区的销售情况如何？未来趋势如何？

碳规则分为两部分，方法论加数据。方法没有区别，中国和欧盟提都一样，只有微小差距，而数据方面差距较大，欧盟对于中国电网排放因子的数据可能不够新，我们的生产的能耗物耗数据是在中国企业手中的，尤其是光伏行业，不能听欧盟说用了多少单位电耗，因为全世界绝大多数产品都是我国产的，数据方面我国可以发挥主导权。

Q：美国反规避最新动态？后续？

反规避不是豁免，美国认为中国的硅片等零件在中国生产，最后在越南组装，有规避税的嫌疑，但如果是硅料是中国产的，而剩下的国外生产，美国就认为是可以的。

Q：欧洲企业是否会对中国执行类似美国的双反政策，比如进行关税的调整？

不排除，但本人认为双反执行这么久，产品已经主要由中国生产了，表明双反用处不大。双反可能仍然是会被考量的工具，但他们可能优先考虑低碳等标准（相当于门槛）。双反征税的成本总有办法来抵消，但低碳的门槛需要先达到。

欧美目前处于尴尬期，俄乌冲突令他们意识到需要做能源转型，需要大量使用光伏，但是就会利好中国企业，而且他们百分之百的依赖中国企业，所以他们只能是一步步的限制。

Q：5月17号环境委员会要求把间接排放纳入，为什么他们本国的电力优惠会被取消？

碳关税目的是为了防止碳泄漏，碳关税没推行之前，欧盟企业承担了较高碳排放成本，欧盟政府为安抚企业对之进行补贴，给了一部分免费排放配额和一部分电价补贴。以此来防止这些企业跑出去。现在对进口产品征税，不该一边征税一边补贴，所以就取消了优惠，但这动了欧盟产业的蛋糕。

Q：碳税与碳足迹征收目前进展如何？

碳税规则掌握在欧盟手里，碳税跟碳关税不是一回事，碳关税是生产的月份排放了多少，碳足迹是体现产品的原料采集一直到最后组件的解体，多年来构成了产品碳足迹。这几个概念时空概念有交错。

Q：如何看待多晶硅企业，包括国内国外的，是否会受到碳关税影响？

所有的光伏企业及产业链上下游没有一家会受到碳关税的影响，因为根本不在其范围内。会受到的是对产品的绿色的要求的影响。碳关税跟光伏产业链没关系。但欧盟对绿色有要求，而且整个光伏产业链的排放主要在上游，在金属硅和多晶硅方面，国内国外都有比较好的企业，但新疆、内蒙等主要用煤电的行业可能电力结构就会有天然的劣势。

Q：碳税是按照交易金额还是交易量？

交易金额。但目前中国碳市场红利没有一家能吃到，因为中国碳市场只有电力。

Q：中国和欧洲大概在30年之后对接，两边碳价成本现在差10倍，未来要在30年左右要打平？（linking碳市场）

本人认为不合理，对国内的整个产业链的冲击成本太高，总共碳关税覆盖产品较少，抬高整体中国碳价不靠谱。

可以提高国内碳价，就能有更多冲抵空间，但可能对方不认，或期限比较长。本人认为应该由欧盟来认碳抵消或者碳汇、绿电。比如企业购买绿电、林业碳汇，欧盟应该认，因为这与欧盟主张的目标一致，贡献了全球变暖。欧盟目的就在于市场化中选择减碳成本最低的企业。如果中国企业的成本和欧盟的排放成本差不多，绿电也多卖光伏风电，对全人类气候变暖也有好处，贸易保护的摩擦也少了。

Q：欧洲高能耗企业失去优惠，可能导致外国企业竞争力减弱，为什么不考虑这些企业的市场份额、议价能力等动态账目？考虑间接排放则规则还存在漏洞？

企业需要确定性。不考虑间接排放就只对钢铁水泥有意义，尤其是钢铁。钢铁直接排放分为燃烧排放和过程排放，目前很少有直接排放。

Q：未来会否有长流程短流程的？

钢铁流程减一点都意味着巨大投入，不是大家都去做短流程。

之所以欧美先从钢铁下手，就是因为他们的钢比我们绿一倍以上，所以他们要把成本劣势变为竞争优势。

Q：另一种绕的方式，比如不直接出口钢铁，把钢铁做成集装箱，这样生产过程中排放就比较少，可以吗?

欧盟已经想到这个问题了，已经把百分之百钢制品都包括进去了，这块堵得比较死。

Q：您提到他们把塑料、氢也都堵上，这种考虑直接、间接的因素吗？

一样的。整个29张税号有机化学都拿进去了，塑料属于对中国出口影响很大的，比钢铁大，有机化学量更大。

Q：中国的塑料企业未来税增加，未来市场份额要下降？

除了要下降市场份额，还有一点是高耗能的工业生产大部分用电，这与光伏密切相关，我们的电网排放因子比欧盟甚至韩国都高很多。

欧盟的电网组合即有天然气又有核，风电占了40%左右，而中国70%是煤，大家工艺路线一样，都要用电，别人的电更绿，中国就比较吃亏。

Q：像制冷剂中二氧化碳会是考虑重点吗，看绿色溢价很低？

碳关税以二氧化碳为主，甲烷、一氧化氮他都没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