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杰：低碳转型，中国不走“回头路”

近期中国在能源转型、经济增长上遇到阻力，但并不会影响中国的气候雄心。短期看，煤炭消费可能反弹，以解决能源安全问题；长远看,“退煤”是肯定的，低碳转型和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目标相符合。环保已成为国家一项优先任务，而且出于地缘政治考虑，中国也不能过度依赖化石能源。

 

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中国已经成为全球领导者。中国制定了“2030年前达到碳排放峰值，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然而中国的能源转型和经济增长仍然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去年秋天，因为电力供应短缺，中国部分地区一度实施限电限产政策，令一些人认为，中国在减少煤炭使用方面可能操之过急。

 

今年初，《人民日报》发表评论：“能源的饭碗必须端在自己手里”。但如果将此解读为中国将回归化石燃料时代，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中国政府反复强调，能源供应要做到安全、清洁、可负担。能源转型的过程将以十年为计，转型过快将造成能源和经济体系瘫痪，而转型过缓又将危及气候系统。

 

短期来看，煤炭消耗量可能将会回弹，从而解决能源安全问题。但长远观之，煤炭的命运早已注定。首先，即使没有气候危机，出于解决空气污染问题的需要，中国仍会削减煤炭消耗。自2013年以来，中国空气质量改善的速度远超世界其他各国。考虑到环境保护是当前首要任务之一，中国不可能重新开始大规模使用煤炭。

 

另外，出于地缘政治因素，中国也不可能过度依赖石油或天然气。2020年，中国83%的石油和42%的天然气都来自进口，其中大部分进口自地缘政治不稳定地区，这些地区极易发生冲突。

 

例如，最近持续紧张的俄乌冲突严重扰乱了全球石油和天然气供应，由此引发的燃油价格大幅上涨也进一步威胁到全球经济的复苏。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迫切需要加速能源转型，减轻对进口化石燃料的依赖，从而加强自身能源安全。

 

在中国，可再生能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发展。中国是世界上可再生能源储量最丰富的国家，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容量超10亿千瓦，几乎相当于紧随其后的10个国家装机容量总和。太阳能、风能装机容量均达3亿千瓦。2021年，中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达2.48万亿千瓦时，占国内用电量的30%。尽管如此，煤电仍然供给了60%的电力，由此产生的碳排放量持续升高。

 

能源转型的代价是高昂的。企业要么改用更昂贵的能源，要么改进生产工艺。经济增长速率的放缓也加剧了人们对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目标的担忧。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中国宣布将GDP的增长目标设定在5.5%左右。尽管这一目标仍高于世界上的大多数经济体，但这是30年来中国最低的GDP增长目标。

 

有人担心，中国将再次依靠碳排放密集型产业重振经济，但事实并非如此。恰恰相反，中国将努力通过更可持续的解决方案来促进经济增长。

 

今年早些时候，国家发改委等12个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印发促进工业经济平稳增长的若干政策的通知》，在提出的18项政策措施中，至少有一半与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直接相关。其中，与气候相关的政策涵盖新能源补贴、提高配置效率、激励低碳产业创新，以及打造有利于绿色产业发展的政策环境。这些政策不仅将推动中国的碳减排，还有助于增强相关产业在世界上的竞争力。

 

20多年来，中国将发展低碳产业作为国家战略重点之一。随着各项支持政策相继出台，中国在低碳产品的制造、安装和消费方面培育了蓬勃发展的新商机。

 

2020年，中国生产的太阳能光伏组件占全球的67%，有6家中国企业进入了风机制造商前十名。同时，中国在电动汽车行业也处于领先地位。2021年，中国的车用锂电池出货量占世界总量的79%，电动汽车销量达320万辆，当于全球其他所有国家销量的总和。

 

中国的经验表明，低碳转型并不一定与经济增长相冲突。合理设计碳排放法规和政策，如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可以刺激创新，降低企业的合规成本。

 

最近《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刊登的一项研究发现，没有证据表明中国的地方碳市场试点会损害企业的竞争力。随着企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它们逐渐适应了监管新规，降低了劳动力和资本投入，在成功减少碳排放的同时，还保持了原有的生产能力。

 

向低碳经济转型是一个艰巨的过程，但这与中国进一步发展经济、改善人民福祉的根本诉求相一致。能源转型与GDP增长面临的挑战只是暂时的。从长远来看，低碳转型所创造的新经济机遇最终将使中国和世界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