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气企业转型之“辨”——国际石油公司（IOC）能源转型特征分析

　　国际石油公司是指由过去“石油七姊妹”演变成的目前五大超级石油公司（Super Majors），包括北美的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和欧洲的bp、壳牌、道达尔五家跨国经营的全球性石油公司。转型大潮中，他们在认知、目标、行为、国际评价等方面都存在不小的差异。

 

　　不“跟风”净零排放 VS 早转型、快转型

 

　　转型热潮中，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明确表示，不会跟风净零排放目标。

 

　　针对这次疫情造成的市场需求萎缩和油气价格低迷，北美的两家国际石油公司继续把增加股息和提高石油产量作为投资重点。他们认为，未来随着疫情的逐步减弱和结束，油气需求会再度上升并恢复到2019年底的水平；乐观估计，未来30年内，油气等化石能源的时代不会结束。埃克森美孚董事长表示，他们仍将专注于成为一个安全、低成本的油气运营商，并为股东创造长期价值。

 

　　欧洲的三家国际石油公司则判断，油气行业正在成为“夕阳产业”，油气类上市公司的股票正在被机构投资者和广大散户投资者所抛弃，油气需求不可能回到2019年的峰值，能源转型已变成了一个不可逆的趋势和一场“输不起”的竞赛，早转型和快转型有利于自身在未来市场结构中占据有利的竞争地位。

 

　　实力“熬冬” VS 转型决心大

 

　　基于认知和判断的差异，不同地区石油公司的工作目标也十分不同。

 

　　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采用了削减投资、压缩成本、降低产量等常规性传统保守做法，采用发行债券和取消股票回购等方式缓解现金流短缺的问题，工作目标是“熬冬”，意在利用多年积淀的实力挺过这次危机。

 

　　欧洲的三家石油公司则陆续披露了自己的零碳排放计划，公布了到2050年在自身生产和销售的油气产品的碳排放上实现“净零”的能源转型目标。尤其是bp公司，针对自己的“净零排放”宏伟目标，将暂停所有未开发过油气勘探国家的计划，削减炼厂产能，十年后油气产量下调40％。与此同时，以后每年将拿出约50亿美元投资低碳领域，专做可再生能源、生物质能源、氢能和碳捕集、利用与封存等技术的研究。壳牌和道达尔两家公司通过直接投资和市场并购等方式进入光电、风电、碳捕集、充电桩等业务，显现出转型决心之大。

 

　　重塑业务架构 VS 维持现状

 

　　思想决定行动，在不同判断和工作目标下，实施行为必定不同。欧洲三家国际石油公司积极在公司组织构架重塑、业务比重调整、投资行为、市场交易行为等方面做出了重大改变，而北美两家公司却相对迟缓，甚至做出了与欧洲同行相反的行为。

 

　　在公司组织架构方面。沿袭超过百年的“上游、下游和其他业务板块”遭到欧洲石油公司的彻底废弃，将天然气与低碳能源组合为单一业务单位成为共识，有的公司甚至将公司业务板块直接分为传统化石能源业务与低碳新能源业务两部分。欧洲三大国际石油公司都表示，要在新战略引领下重塑业务架构，整合生产与运营、客户与产品、天然气与低碳能源、创新与工程这四个核心价值板块，取代之前的油气生产、炼化、营销和贸易主导的传统组织架构，为的就是在零碳目标下构建更加专注、更富有活力和竞争力的组织模式。北美两大国际石油公司在这方面动作甚少。

 

　　油气比重稳定 VS 提升绿色气体比重

 

　　北美的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继续持有大量页岩油气资产，油气比重变化不大。而欧洲石油公司则表现出了积极和决然的一面，壳牌收购英国天然气集团（BG）后就一直致力于天然气业务的培育发展，公司天然气业务收入和资产价值已超过石油，并计划在2030年实现3∶7的油气业务结构；bp宣布到2030年，油气当量水平将在2019年的260万桶/日基础上降低43％，控制在日产150万桶油气当量水平。炼油产品产量则从目前的日产170万桶下降到2030年的120万桶；道达尔的石油销售将从2019年占比55％逐渐下降，2030年下降到45％，2050年下降到20％。

 

　　到21世纪中叶，尽管欧洲大石油公司油气资产组合中，天然气依然会保持一个较高的比例，但是他们已经开始力争在其天然气产量组合中提高绿色气体的占比，即提高绿氢、合成甲烷和生物质甲烷的产量。壳牌和道达尔投资氢能源业务超过十年，他们都意识到绿色能源在未来其油气资产组合中的重要性，采取技术手段限制天然气在生产和使用过程中的应用而使之低碳化。

 

　　“减”传统业务 VS “加”新能源投资

 

　　疫情之下，五家石油公司削减投资都是常规之举。但是与北美两家石油公司不同的是，欧洲三大国际石油公司在对传统业务的投资做“减法”的同时，却保持了在低碳领域和新能源项目投资做“加法”。

 

　　道达尔今年在低碳电力领域的投资仍将维持在15亿～20亿美元，在总资本支出的占比保持在10％～14％；6月，道达尔和挪威国家石油（Equinor）等公司携手做出最终投资决定，将投资6．9亿美元共同开发欧洲首个商业规模的碳捕集和存储项目——北极光项目；bp更是大胆宣布，大幅加大低碳项目资本投入，未来10年每年投入低碳业务40亿～50亿美元，是目前投入的10倍。

 

　　除了在欧洲境内开展碳捕集、利用和封存、氢能、风电、光伏，以及电池储能、电动车等新能源和低碳业务，今年以来，BP、道达尔和壳牌三大石油公司陆续进军印度、卡塔尔、西班牙、澳大利亚、美国及北极地区的可再生能源市场，吸引了行业内外众多的关注。

 

　　去油气化 VS “逆市”收购

 

　　由于疫情蔓延的不确定性，油气需求疲软加之油价低迷，国际石油公司不得不收缩业务、处置油气资产。相对于北美两大国际石油公司剥离非核心油气资产的行为，欧洲三大国际石油公司的去油气化、剥离高碳油气资产的特征更加典型。

 

　　比如，bp除了将全球化工业务以50亿美元价格卖给英国石化巨头英力士，还计划在2025年前，持续剥离价值约250亿美元的油气资产；道达尔考虑处置其在文莱的勘探和生产及营销与服务领域的几项非核心资产，价值超过4亿美元；壳牌已启动出售其在挪威两个油田和两条管道的股份。但是，二季度雪佛龙耗资130亿美元“逆市”收购诺贝尔能源，可以被视为全球能源转型大势下的“异类”行为。

 

　　国际评价高 VS 受到质疑

 

　　根据能源情报集团（EIG）在2020年5月18日发布的能源情报脆弱性指数对国际25家石油公司的评价中，欧洲的道达尔和壳牌排在第一、二位，其中道达尔以微弱优势位居榜首；bp由于不完善的转型战略和较弱的财务状况暂列第10位，但是随着其披露大胆激进的转型战略和实施计划，未来排名有上升趋势。

 

　　美国的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在国际石油公司排名中垫底，整体排在12和16名，处于中游。这两家北美国际大石油公司的财务和运营弹性与他们的欧洲同行基本相同，但是他们的“大石油”公司发展路径的可行性，在能源转型的新时代受到质疑。

 

　　五大油企能源转型脚步不停

 

　　埃克森美孚：今年二季度，埃克森美孚连续第二个季度出现亏损，这是21世纪以来的首次。有消息称，埃克森美孚正准备在美国裁员。有5％～10％的人可能在评估后于今年离职。埃克森美孚今年早些时候削减了部分增长计划，并将全球资本支出削减了1/3，即100亿美元，其中资本开支和现金支出营业费用将分别削减30％和15％，以应对新冠疫情引发的供需失衡和大宗商品价格下跌。

 

　　雪佛龙：作为美国第二大石油公司，雪佛龙今年二季度的亏损高达82．7亿美元，这是该公司自1998年以来的最大季度亏损。此外，在二季度业绩中该公司减记了57亿美元的油气资产。不过在行业低迷之际，雪佛龙却悄然扩张，正就投资伊拉克一个大型油田进行谈判，日前还宣布以全股票交易形式收购诺贝尔能源，交易估值为130亿美元，预计将于四季度完成。这项交易极大地增强了雪佛龙在东地中海的地位。

 

　　bp：bp将全球化工业务以50亿美元价格卖给英国石化巨头英力士，提前一年实现150亿美元的资产剥离目标，并极大程度地改善了资本结构。今年2月，bp宣布了到2050年实现温室气体零排放的目标。到2030年，bp可再生能源发电能力将由2019年的2．5吉瓦增至50吉瓦。生物燃料产量由目前的每日2．2万桶提高到10万桶以上。同时，电动汽车（EV）的充电设施将由目前的7500个增加到7万个。投资方面，bp计划到2030年将每年的低碳投资增加10倍，达50亿美元。

 

　　壳牌：2016～2019年，壳牌已斥资约23亿美元投资低碳能源和发电业务，但相比壳牌曾表示到2020年底在这一领域总投资将在40亿～60亿美元的目标还有不小差距。

 

　　4年间，壳牌花费了超过1200亿美元开发化石燃料项目，在2020年初将其总支出增加到每年300亿美元。近日壳牌表示，预计到2050年将实现净零排放，业务收入中，天然气占50％，石油占30％，新能源占20％。

 

　　道达尔：今年提出“大能源公司”理念并设定“三步走”计划。第一步成为全球领先的天然气公司，第二步成为盈利能力良好的天然气发电公司，第三步转型成为拥有包括各类新能源发展在内的全球顶尖能源公司。由于疫情影响，道达尔下游设施自3月中旬以来运行量比正常水平低了50％，上半年零售业务下降了44％，但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和电力板块业务收入却同比增长了21％，贡献了整体营业收入的40％，预计未来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和电力板块业务会在利润中占据更大份额。

 

　　短 评

 

　　新冠疫情全球蔓延对世界经济复苏和增长产生了巨大消极作用，也造成了全球范围内包括石油、天然气在内大宗商品的需求疲软和价格低迷。今年的世界石油工业，本应凸显“投资削减、成本压缩、产量控制、资产减值、资产剥离”等特征，但所有这些却被“零碳低碳、气候变化、减排、能源转型”这些关键词占据。低油价不但没有扰乱石油公司能源转型的步伐，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加速了这一进程。国际石油公司、国家石油公司、独立石油公司、油气技术服务公司等不同类型的公司均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

 

　　国际石油公司包括北美的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和欧洲的bp、壳牌和道达尔等五家跨国经营的全球性石油公司。20世纪90年代以来，5家国际石油公司都尝试开展过光伏、风电、生物质、碳捕集与封存、燃料电池等新能源业务，也跨界进入发电、电力、充电桩等行业，但受盈利能力影响，这些新业务一直没有发展成为国际石油公司的核心业务。

 

　　国际石油公司是全球油气市场格局中的重要力量，坚守油气还是积极转型？积极推进能源转型是“火中取栗”，还是“浴火重生”“化危为机”？尚需时日判断和冷静分析。但是随着环境和气候问题日益突出，低碳已经成为一种道德化的约束，国际石油公司面对来自社会、政府、股东等利益相关者的压力和资本市场投资偏好的影响，能源转型已成为其正在面临的一个严峻挑战。

 

　　（作者单位：中国石油规划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