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减碳应全国一盘棋，最忌讳各自为政

　　第二届ESG全球领导者峰会于2022年6月28至30日举行，本次峰会由生态环境部应对气候变化司指导，新浪财经和中信出版集团联合举办，峰会主题为“共促全球ESG发展，构建可持续未来”。

 

　　清华大学中国经济思想与实践研究院院长李稻葵在““净零排放”的实现路径”环节发表主题演讲。

 

　　李稻葵在演讲开始就提出：“中国应该尽早推出碳税，来建立统一的碳排放大市场，来推进我们的双碳目标。”

 

　　关于这一论点，他表示，首先我们应该意识到减碳以及碳中和的战略部署是全国一盘棋，不管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多排一吨二氧化碳，对双碳目标的影响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全国各个地区控制排放的成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的地方服务业比重高，有的地方重工业比重高，所以全国应该一盘棋研究，最忌讳各自为政。

 

　　碳税怎么征？他建议“越早越好”，开始对源头征税，一个是煤炭的生产地，二是天然气和原油的生产地，三是天然气或原油煤炭进口的关口。他表示，税率最开始定的低一点，但是给社会一个预期，要逐步地提高税率，来引导投资。征完这个税之后，它会向下游传导。比如生产煤的煤矿征收了碳排放税，电厂就会感受到成本提高，改革到位允许电价浮动后，最终的用户无论是生产还是家庭消费，都会去考虑要改变生产生活方式。这样通过统一的碳税，按照每一个产品排放的二氧化碳的量，来建立一个全国的统一大市场。

 

　　税率定多少？他指出，先要定得很低，否则马上会对当前的经济运行产生冲击，而是先推出来，把机制形成，让社会接受这个理念，不要产生短期的冲击。

 

　　碳税交给谁？怎么用？他建议，碳税绝大部分要留给碳的生产地，比如说内蒙古鄂尔多斯(18.150, 0.10, 0.55%)、大庆等地。因为要帮助他们转型，要告诉他们：“你看看你们生产二氧化碳，生产天然气，生产原油的好日子以后不一定多了，赶紧拿这个税收去转型，给他们压力。”

 

　　为什么要征收二氧化碳税，不搞碳交易？李稻葵指出，从理论上讲碳交易和碳税完全一样，但碳交易出来的价格往往是不准确的，它受金融的影响，受资金量的影响，避免不了中间有人去炒作。而收碳税则稳定，而且很简单，对上游收税，马上就可以传递出来。

 

　　为什么欧洲和美国不搞碳税呢？他指出，欧洲和美国想这么干，但是它有政治上的阻力。但凡一征税，很多企业、百姓都反对，它宁肯搞点碳交易。但是欧洲和美国大量的学者逐步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收碳税比碳交易更能直接地推进双碳目标。

 

　　他总结，征收碳税是帮助企业更好地来推动ESG理念的最好的方式。碳税尽早推出，不仅有利于中长期未来的双碳目标，也有利于今天我们稳定经济，通过推出碳税，我们会给当前的投资者一个指引，相当于一个指挥棒，告诉他们赶紧投资新能源基地，赶紧投资智能电网、蓄水电站等。

 

　　以下为会议实录

 

　　李稻葵：各位来宾、各位网友：

 

　　大家好！非常高兴参加新浪财经ESG全球领导者峰会。今天我们这个环节的题目就叫做“ESG助力2030、2060双碳目标”。话题非常重要，我就借这个宝贵的机会讲一个极其简单的观点，是“中国应该尽早推出碳税，来建立统一的碳排放大市场，来推进我们的双碳目标”。

 

　　为什么这么讲？

 

　　首先，我们应该意识到减碳以及碳中和这么一个重要的战略部署是全国一盘棋，不管你在任何一个地方，你多排一吨二氧化碳，对我们的双碳目标的影响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全国各个地区控制排放的成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的地方的生产服务的比重比较多，它减碳成本比较低，因为它的碳强度比较低。有的地方是制造业，甚至是重工业，重化工业的聚集地，它的减碳成本比较高。所以，全国应该是一盘棋来研究，最忌讳各自为政，如果各自为政，必然会带来去年夏天的那个情形，就是碳的生产地减少了碳的生产，引发了比如说引发了电的价格的上升，因为我们大量的发电还是用煤，电的价格上升就引发了整个中国经济运行的不畅。那么碳税怎么征？我的建议就是越早越好，开始对源头征税。源头就三个地方，一个是煤炭的生产地；一个是天然气和原油的生产地；第三个是天然气或者原油或者煤炭进口的关口。就从这三个地方征。

 

　　这三个地方一征税，税率最开始定的低一点，但是给社会一个预期，就是国家要逐步地提高这个税率，来引导目前的投资。征完这个税之后，它的后果是什么呢？它一定是向下游传导的。比如在生产煤的煤矿征收了碳排放税，根据一吨煤燃烧之后产生了二氧化碳，每一吨二氧化碳是多少价钱，你来征收，必然电厂就会感受到它成本的提高，如果用煤的话，火电厂的成本提高。火电厂的成本提高，当然我们的改革要到位，我们要允许电价浮动。电价一浮动之后，最终的用户，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你是搞生产的还是家庭消费，都会去考虑要改变你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改变应用新技术或者买新的产品、节能的产品。这就是它的机理。通过统一的碳税，完全是按照每一个产品排放的二氧化碳的量来建立一个全国的统一大市场。

 

　　那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税率定多少？先要定得很低，不能定高了，定高了以后，马上对当前我们的经济运行会产生冲击，要定得低一点。未来的目标是多少？未来的目标我相信不用太高，不需要太高，就能达到减碳目标。

 

　　什么叫高，什么叫低？我非常务实地告诉大家，高在我脑子里就是70欧元一吨二氧化碳，至少俄乌危机前，欧洲的碳交易市场交易出来的价格，一吨二氧化碳70欧元，那个我认为偏高了。不用那么高，我们国内是多少呢？70人民币一吨二氧化碳，这个恐怕也偏低，但是近期内我们的碳税还可以再低。先推出来，把机制形成了，让社会接受这个理念，不要产生短期的冲击，这就行了。

 

　　第二个问题，这个碳税交给谁？怎么用？我的建议很简单，碳税绝大部分要留给碳的生产地，比如说内蒙古鄂尔多斯，比如说大庆，当然大庆现在原油的量不太多了。你比如说进口的，进口的当然是对国家，在边境上收的碳税，就是进口的煤炭和原油，这个由国家来收。为什么要留给大庆和鄂尔多斯生产地呢？道理很简单，帮助他们转型，要告诉他们，你看看你们生产二氧化碳，生产天然气，生产原油的好日子以后不一定多了，赶紧转型，赶紧拿这个税收去转型，给他们压力。

 

　　下面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征收二氧化碳税？为什么不搞碳交易？有人讲碳交易也行啊。从理论上讲很好，从理论上讲碳交易和二氧化碳税完全一样，如果市场是高度有效的话。但问题就在于，碳交易出来的价格往往是不准确的，现在碳市场交易的参与者有限，而且它受金融的影响，受资金量的影响，避免不了中间有人去炒作。所以，这个碳价格，二氧化碳交易时碳排放的价格忽高忽低。当前太低了，70人民币一吨二氧化碳，这是一年前的价格，最近金融有所收紧，我不知道这个价格是升还是降，那个不稳定。收碳税这个稳定，而且很简单，就对上游收税，马上就可以传递出来。

 

　　下一个问题，大家会问了，既然碳税这个建议如此之好、如此之简单，别人会问我，为什么欧洲和美国不这么干呢？我告诉大家，欧洲和美国想这么干，但是它有政治上的阻力。它但凡一征税，下面的很多企业、很多百姓都反对，它宁肯搞点碳交易，它想征税它也不愿意征税。但是欧洲和美国大量的学者逐步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收碳税比碳交易更加能够直接地推进双碳的目标。

 

　　那好了，再有一个问题，征收了二氧化碳税之后，到底通过什么机制来推动我们的减碳呢？很简单，我跟大家来讲一讲。你看你征收了双碳之后，马上发电厂的成本就会提高，电价就有上升的压力。同样，开汽车的、搞运输的，运输部门、家庭、开传统燃油车的就感受到用车成本、运输成本在提高，就会想办法是不是转成新能源的。转成新能源的，如果用电的话，电厂的电价未来有可能会下降，因为未来可能用的是绿色电，消费者就会感受到，就会调整，终端生产者也会转到（绿色电）。其实最重要的机制是什么呢？最重要的机制是这样子的，征收了碳税之后非常快，很多投资者就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呢？赶紧投资光伏，赶紧投资风电，风电、光伏加上智能电网长途传输电，再加上抽水蓄能的电站，这些原本到目前来看不一定有利可图的投资项目，投资者一算就会发现未来有利可图，因为我这个投资项目今天投下去之后，我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可以回本。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碳的价格会上升，我们这些技术，光、电、抽水蓄能，我们不用碳，我们不受影响，所以它的比较优势会起来。那么这些投资回报率会上去。

 

　　所以，最后作为总结，征收碳税是帮助企业更好地来推动ESG理念的最好的方式，是政府应尽的责任，这个碳税尽早推出，不仅有利于中长期未来的双碳目标，也有利于今天我们稳定经济，因为通过推出碳税，我们会给当前的投资者一个指引，相当于一个指挥棒，告诉他们赶紧投资新能源基地，赶紧投资智能电网、蓄水电站等等等等，这是未来有利可图的，因为未来传统的能源的价格会上去，新能源相对的比较优势、竞争优势会出来。

 

　　总结最后一句话，尽早推出全国统一的碳税，就在上游收，主要交给目前生产碳的，能源企业的生产基地，同时当然拿出一部分钱补助我们的科研，以此建立一个全国统一的碳排放大市场，既有利于双碳目标，也有助于稳定当前的经济。

 

　　以上观点不当之处敬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各位！